涉案人员涉及全国21个省份、业务遍布各大论坛、通过建立网站平台组织网络水军进行“有偿发帖、删帖、灌水”……

　　近日，由公安部挂牌督办的广州“三打哈”网络水军专案告破，共抓获犯罪嫌疑人77名，涉案金额近400万元，扣押电脑、手机、移动存储设备及银行卡、存折一大批，其中广州市公安机关牵头打击的主链条目标对象24人全部落网。该案涉及犯罪地域之广、人员数量之多、网络关系之复杂令人咋舌。

　　公安部网络安全保卫局相关负责人介绍，这是一起利用网站实施网络水军非法炒作、非法删帖的典型案件。

　　犯罪分子是如何作案的？网络水军之间有着怎样的利益链条？随着案情的进一步披露，一个以网站、中介、网络公司“内鬼”为组织架构的网络产业链逐渐浮出水面。

　　网站充当“中间人”，专门撮合网络水军与客户交易

　　“三打哈”网站被依法关闭了，一时间在网络论坛里炸开了锅。这个网络水军赖以生存的网站，一直以来潜藏在地下。

　　在广东佛山工厂里打工的谭某、梁某夫妇曾经是这个网站的“受益者”。

　　2011年开始，谭某、梁某夫妇听说做网络推广“来钱快”，就在“三打哈”网站上相继注册了2个网店名，一个名为“天天特价旗舰店”、一个名为“大神旗舰店”。别看店名不一样，干的却是同样的事。

　　“他们都是利用在网上接单或下单，帮助雇主在社交群组和对应网站里发布推广信息，以获取佣金。”广东省佛山市公安局网安支队民警小邓告诉记者。

　　在谭某、梁某夫妇的电脑上，办案民警共查找到11个社交（含QQ、微信）账号和4个微博账号。据谭某、梁某夫妇交代，6年时间里，他们通过上述账号共参与各类推广任务达1.1万余次，其中包括推广赌博网站、贩卖假烟信息和淫秽色情信息等任务。

　　小店铺何以拦下大“活”？这个问题引起了办案民警的注意。经查，原来“三打哈”网站上不乏“天天特价旗舰店”和“大神旗舰店”这样的店铺。

　　“这里推广任务种类齐全，像微信营销、微博营销、论坛推广、QQ群推广、B2B推广、博客推广、分类信息推广、短信邮件代发、负面信息公关、代发新闻等，可谓应有尽有。”小邓分析，是“三打哈”网站平台的资源优势，让网络水军把这里当成了一个“窝点”。

　　资源优势也被“三打哈”网站自己拿来当作“招牌”。记者从警方保留的网站截图中看到，“三打哈”网站自称是中国最大的网络推广服务交易平台。

　　这个网站平台如何运转？

　　马某是“三打哈”网站的实际控制人。据他交代：“网站为客户（雇主）和威客（网络推广服务商）搭建了一个服务交易平台，客户通过网站发布任务，威客认领任务，并通过平台反馈任务完成情况。”

　　从马某的交代中不难看出，谭某、梁某夫妇经营的两个网上店铺实际上就扮演着推广服务商的角色。

　　据了解，除了提供平台，“三打哈”网站也开展直接自营业务。

　　钟某是“三打哈”网站的客服人员，可她这个小客服“权力”却大得很。在其电脑的一文件夹里，警方就查找到110余万个手机号码。“客户可以直接向网站提交代发任务，其中群发邮件短信平台为网站自行开发的群发平台，客户支付一定费用后即可获取定量群发指标，客户自行登录平台编辑、发送邮件或短信内容，并由该平台自动发送给特定的接收方。”钟某交代。

　　警方发现，此类自营方式多以代写文稿、微博发文、朋友圈转发、群发邮件短信为主。“通过进一步梳理，我们发现这些其实都不是‘三打哈’网站的主营业务。”小邓告诉记者，“负面舆论公关”业务才是“三打哈”网站的“重头戏”。

　　推广中介、公司“内鬼”里应外合，非法删帖暗藏猫腻

　　“三打哈”是湖南人玩的一种扑克游戏。在网络推广的世界里，它也被当作了一场“游戏”，只不过编排这场“游戏”的人别有用心。

　　“在合作过程中，雇主支付保证金，由网站平台代为保管。水军完成任务后，在论坛发截图，雇主看到后觉得是‘合格’的任务，就会加盖‘合格’戳。”广州市公安局网警支队民警小刘告诉记者，网络推广，特别是帮别人非法删帖的过程比想象的要复杂得多。

　　记者了解到，在“三打哈”网站，没有“有偿删帖”这样的说法，网络推广服务商一般都以“负面舆论公关”代替。

　　“碰到有‘负面舆论公关’的内容，网络推广中介会通过‘三打哈’等网站提供的QQ或手机号码联系网站客服人员并交易，然后再把交易的内容层层转包下去。”小刘说。

　　王某就是这样一名网络推广中介。早年在网络公司上班的经历，让她手中积攒了一批网络资源。“客户有需求，就通过QQ转发需要删帖的链接给我。我认为可以做，就再转发链接给下家，下家给我报价后，我就再加点手续费报价给上家的客户。三方对价格都没有异议后再行删帖。”王某交代。

　　王某向警方交代，她自己从来不亲自删帖，只是作为一个中介让别人找资源去删帖。

　　网名为“肖老师”的滕某，就是王某要找的那个下家。滕某是国内一知名网站的博客管理员。正是这一身份，让他有权力对论坛里的帖子进行删除。

　　“有时候，我也不是最终删帖的那个人。”滕某交代，接到不能删除的业务时，他也会转给相应的论坛版主或者其他同行让他们去操作，从中抽取一定的费用。

　　虽同在一家公司工作，但张某与滕某素不相识，只有碰到删帖业务的时候，张某知道滕某叫“肖老师”，滕某知道张某叫“贾庄当真”。在公司里，张某具体负责部落专区和视频专区的管理工作。

　　张某交代，虽是分内业务，但删帖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并不容易，“所有操作都有网站后台日志管理记录，所以我都是有选择的删除，10条中只能删除2至3条，比如涉及广告、人肉搜索、灌水的。”

　　然而一些内容正常的帖子，张某也有办法使其消失。“达不到删除要求，我就叫人跟帖、回帖。把黄色广告，不符合版面内容都发上来。跟多了，一个页面二三十条帖子，就翻页了；或者把广告黄色内容顶上来，构成板块违约，这样我就可以把板块关闭了，也就能顺理成章地删帖了。”张某透露，为逃避打击，他有时候也要求删帖中介提供委托人的委托书或网站的《信息删除申请表》，形成一种“合规”的假象。

　　非法网络推广唯利是图，破坏网络正常生态

　　“17条百度知道、1条贴吧、2条拇指医生、1条好大夫、1条招生考试网、6条新浪博客……”这是“三打哈”网站与长春某商贸公司今年3月份签订的一项叫做“SEO优化”网络推广服务明细。

　　在这份明细里，所谓的“SEO优化”，实际指的是关键词排名靠前搜索。一般来说，公司会用它来提高产品和服务的曝光度。“这个项目，我们公司能拿到2.5万余元。”马某交代，一些公司之所以重金做网络推广，大多都是因为害怕公司形象受损。

　　“客户把需要删除的帖子的链接发给我，我就再把链接群发，然后等待下家回复我。他们会给我报价，我一般就找价格低的，然后我再往上给客户报价。”王某被抓时向警方交代了最近两笔交易，其总收入金额竟然达到9万余元。“有些帖子不容易删除或删得很慢，而这些帖子就有不断加价的理由。”王某说。

　　同样，谭某、梁某交代，在做网络推广服务时，他们比较倾向于“一对一”雇佣网络推广服务，因为这些服务内容大多跟网络删帖有关，虽然完成难度较大，但是此类任务报酬也较高。

　　据不完全统计，“三打哈”网站建站至今已产生了100万次的推广任务，注册人数也近百万。而这些推广任务，充斥着大量无法甄别的假信息和危害社会的内容。

　　“对于个人来说确实不公平，我去医院花钱病没治好，总想发泄情绪，现在连说话的地方都没有。”回想删帖经历，张某坦言，手里的权力看似不大，但确实关系到别人的公平。

　　“在‘三打哈’网站构筑的网络世界里，嫌疑人靠着一条网线网来网去，彼此可能只认识一个账号。”梳理完案情，民警小刘总结说：“嫌疑人拿了不该拿的钱，做了不该做的事。按照我国刑法，有偿删帖和发帖炒作已构成了非法经营罪。”

　　此案引起公安部高度重视，并第一时间挂牌督办。“以前的网络水军规模小、很多都是‘个体户’。近年来，这部分群体逐渐壮大，体现出以网站为平台，带有行业性质的网络犯罪趋势。”公安部网络安全保卫局相关负责人表示，对危害网络生态、破坏网络安全的违法犯罪行为，公安机关绝不姑息，将坚决依法严厉打击，切实保护人民群众合法权益，坚决维护正常网络秩序。

　　据了解，自2017年5月公安部组织开展打击“网络水军”违法犯罪活动专项行动以来，已破获“网络水军”违法犯罪案件40余起，涉案总金额上亿元，抓获违法犯罪嫌疑人200余名，查获并关停涉嫌非法炒作的网络账号5000余个，关闭违法违规网站上万个，涉及网上恶意炒作信息数千万条。

　　（本网广州2月4日电 记者周旭亮）

　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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